第669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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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“陌生的领地本身就意味着风险。”夜莺没好气道,“我能检查每一个出入无冬城堡的陌生人,但没办法把整个晨曦王都的贵族都搜查一遍。你为何非要到前线来?” ??“因为局势的发展已不容我再待在安稳的西境了。”罗兰摇了摇头。第一军首次失利、神造之神突然转向赫尔梅斯高原、邻国暴发瘟疫式的恐慌,这些不断传回的消息让他下定了决心。无论是振奋第一军的气势,还是稳定住晨曦盟友的信心,都需要他站出来——任何时代任何文明,这一举动都是最直接有效的鼓舞方式。 ??随后他望向霍弗德·奎因,“你的官员大臣们应该已经到齐了吧?” ??“他们正在会议大厅等待。” ??“很好,让我们好好谈谈……接下来该怎么做吧。” ??“如您所愿,陛下。”晨曦之主坦然抚胸道。 ??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未被察觉的能力 ??晨曦王都的城堡会议大厅要比无冬城的大上许多,即使坐个百来人也丝毫不显拥挤。 ??隔着长桌,与会者分成了鲜明的两派,一边是以罗兰为首的灰堡高层,一边则是晨曦大贵族和商会代表。相较面色沉稳、静候会议开始的前者,后者明显有些坐立不安,不少人神情焦虑,时不时相互交头接耳,窃窃低语声就没有中断过。 ??显然神造之神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。 ??如果不能阻止恐惧的蔓延,邻国的秩序随时都有可能崩溃。 ??罗兰清楚,自己必须在那之前稳定住盟友的信心。 ??根据行政厅的报告,自从霍弗德成为新的晨曦之主后,两边的贸易屡攀新高,如今运入无冬城的铁、铜、铝等金属原材料和粗制品,有近两成来自邻国。而皮革、织物、腌肉、奶酪等生活物资更是占到了一半以上。 ??虽说他也在此方面做出了许多努力,但若没有晨曦的支持,无冬在人口非正常骤增的情况下依然维持着民众生活水平稳步增长,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。 ??光是这一点,他就无法简单舍弃晨曦王国。 ??何况还有结盟期间表现得无可挑剔的奎因家族——罗兰不知道在霍弗德·奎因之后会不会有下一个扶持者,但基本不会再出现像安德莉亚·奎因这样能完美连接两边的纽带了。 ??他静静打量着左手边的每一个贵族,直到他们的私语声渐渐平息,他才开口道,“战争爆发以来,我常在报告中听到关于你们的贡献,因此先在这里说一声,各位辛苦了。” ??众人脸上不禁露出了讶异的神色。 ??但对罗兰来说,这话并非虚言。 ??单凭第一军显然没可能让南北大动脉如此快速地运转起来,道路上奔波的众多马车、挑夫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在这个时代,贵族出征大多是一波流,习惯用劫掠来代替补给,因此鲜有人能明白后勤的重大意义,也很难意识到自己为战争做出的贡献。 ??“关于神意之战,我想大家都已十分了解——正如我一再强调的那样,失败的一方将彻底灭绝,不存在投降的可能,因此除了对抗到底外,没有第二条路可走。” ??“早在四五年前,我就在为这场战争做准备了,不过人类王国并不是只有灰堡一个,它需要每个活着的人都参与其中,只有如此才能赢下命运之战。我很高兴地看到,你们已经成为了抵抗大军中的一分子。” ??罗兰朝巴罗夫点点头,后者翻开一本厚重的记事本,朗声念了起来。 ??那正是第一军的部分后勤记录,以及晨曦方面在此当中所做出的贡献占比。 ??他并不打算用抒情的方式来劝说这些贵族,什么守家卫国,为人类而献身之类的说辞,想想都知道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触动。 ??最直截了当的仍是利益与压力。 ??而且描述越是精确,便越具说服力。 ??他首先要让这些贵族明白,即使不用上前线,他们也能为战争做出极为重要的贡献;其次这些功绩都会以黑纸白字的形式记录下来,战争结束后能换来相应的报偿。最后,所有消极抗战或妄图背叛人类的贵族,都会受到最严厉的惩治——在这一关键时刻,罗兰已没精力去任由他们自己选择了。 ??霍弗德则在一边暗中颔首。 ??主次鲜明、内容详实,灰堡之王可谓一开始就抓住了重点。将不属于军队的贵族也拉入这场必定会被载入史册、流传千年的事件中,无疑会大幅增加他们的参与感。要知道,将家族史与历史联系起来,也是贵族们追求的目标之一,何况在对方的一番解释下,风险和收入似乎也不算相差悬殊,至少不会被当作弃子对待。 ??利益分配永远是考验上位者的一道难题。 ??好几个家臣家曾不止一次向他提议,没必要对罗兰·温布顿的指示做到这个程度,应该表现得更像晨曦国王一点,他总是一笑了之。 ??制造出火炮、双翼机、钢铁轮船的灰堡之王固然值得敬佩,但那并不是他如此看重对方的全部原因,家族实实在在获得的好处,才是让他决意效忠的根本——在晨曦与灰堡的贸易中,对方完全没有凭借强大实力和女儿安德莉亚的关系去强占便宜,相反每一桩生意都按实支付,甚至有时候还会让出一部分利润,使得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能获得大量好处,这比实力本身更加重要。 ??安德莉亚应该也是看出了此点,才向他那么建议的。 ??另一个儿子霍恩与两人相比,实在差得太多。 ??“罗兰陛下,可是您说的这一切的前提,是人类能获得最终胜利。”当巴罗夫结束阐述后,有人起身问道,“问题在于灰堡真的能打赢魔鬼吗?我听说……”他犹豫了下,“您的军队似乎在狼心遭遇了战败。” ??“没错……我们都知道第一军的强大。”另一人面带担忧地附和道,“但这座浮空陆地实在是太过可怕……一旦它压过来,我们根本连逃跑都来不及吧。” ??罗兰端起茶杯,缓缓地喝了一口红茶,他知道绝境群山一战的结果迟早会流传出去,毕竟展开后续搜救的人员里,也有不少熟悉地形的狼心人。这场阻击战中,前前后后失联的士兵多达一千余人,不只是炮兵部队,就连负责接应的预备队伍也遭受了惨重损失。 ??空骑士则在连续几天的高强度支援战中折损四十多架飞机,其中一半被敌人击落,一半毁于机械故障和意外,这也是提莉不得不暂缓行动的原因。 ??不幸中的万幸是,海鸥号虽被神意命中,但无论是温蒂还是纱薇都是控场的好手,加上闪电和麦茜一直守在不远处,很快便在迫降后救出了飞机上所有女巫。 ??老实说,罗兰第一次看到这些报告时心都悬到了嗓子眼,从损失的部队数量来看,这已算是伤亡最大的一次战役。不过他也认同参谋部的做法——瓦基里丝只清楚神造之神的原理,却不知道上面搭载共生体的细节,如果不交手的话,就永远无法摸清敌人的底细。 ??“这次失败是因为我们对浮空陆地不够了解。”罗兰坦诚地回答道,“它看似巨大宏伟,无懈可击,事实却并非如此。伊蒂丝,接下来由你来向大家说明。” ??“是。”北地珍珠将神造之神的详细手绘图钉在墙上,细致讲解起来,“根据第一军的观测,它大致呈圆形,直径在五十到六十公里之间,和绝境山脉相当。上层部分和锥体部分都能发射巨型石矛,射程至少在十五公里以上。这正是导致第一军措手不及的关键武器,不过同样也意味着,一旦离开这个距离,它就只是一块飘在天上的浮岛而已。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点来制定计划,扼制对手……” ??恐惧总是伴随未知而生。 ??人们会惧怕感性的体验与蒙眬的描绘,但不会害怕一堆数字。与其费尽心思掩盖失败,或是用空洞的豪言去蒙骗众人,不如把第一军付出极大代价换得的情报公开出来,让与会者从理性层面消弭恐惧。 ??“……以上,这就是魔鬼浮空陆地的全部细节了。”伊蒂丝向罗兰抚胸道。 ??罗兰随后望向那名提出疑问的晨曦贵族,“最后我补充一点,避开石柱的打击范围只是暂时的做法,将这座飘在天上的要塞彻底摧毁,才是军队最终的目的。” ??贵族咽了口唾沫,“那可是一座倒过来的山啊……” ??“人类并非没有这样的能力,只是你们尚未察觉而已——就如同在飞机被制造出来前,没人认为自己能像鸟儿一般飞行在蓝天上一样……”罗兰笑了笑,“这一点,我会让你们亲眼见证。” ??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方案二:来自苍穹 ??能进入城堡会议厅的贵族,基本都是辉光城三大家族的支持者,其中不少人还参与了南北大动脉的建设,依靠引进蒸汽机和生产煅烧水泥大发了一笔;去过荆棘镇,近距离目睹过空骑士训练更是大多数。听到灰堡之王如此信心十足,众人脸上的焦虑终于消去了几分。 ??无论如何,这种开诚布公、只论数据和细节的会议,对晨曦贵族而言绝对是不多见的体验,比起画大饼或虚言安慰,精确的论述天生就更具说服力。 ??“那……我们需要做什么?”有人问道。 ??“维持现状即可。”罗兰直言道,“一个稳定的晨曦便是对战争最大的帮助。” ??“可现在恐慌已经开始蔓延,如果采取强制措施,对那群逃难民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……” ??“那是因为魔鬼利用红雾侵入了边境领地,而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恶化下去。”罗兰宽慰道,“灰堡方面也会竭尽全力协助你们来稳定局势。” ??“受到魔鬼威胁的领地,王都亦将免除贡金,并视情况给予补助。”霍弗德及时补充道,“各位,这是一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战争,没人可以置身事外。我霍弗德·奎因在此以先祖的名义立誓,不管结果如何,我都绝不会离开辉光城一步!若是晨曦被魔鬼毁灭,那么这座城堡就是我的坟墓!” ??…… ??得到保证、稍稍安下心来的贵族离开大厅后,会议很快进入了第二部分。 ??仍留在房间内的,除开晨曦之主外,剩下的都是灰堡高层。 ??“陛下,关于之前的那场阻击战,我愿意负全部责任——”铁斧和伊蒂丝同时站身来,又讶异地相互对望了一眼。 ??“神造之神拥有什么样的进攻手段,没人能预料得到。”罗兰摇摇头,“不要告诉我,你们一开始制定方案时,从未考虑过预备队伍遭受攻击、甚至覆灭的情况。” ??“……”两人只能选择沉默。 ??一支小队进行试探,多支队伍视局势而动,这算是制定战术时的常规举措,但自以为是地认为损失只会发生在试探小队上,那才是愚蠢的想法。他相信参谋部不会犯下这样低等的错误。 ??“换句话说,你们决定将方案付诸实施的那一刻,也就默认了该计划的意义大过这两支部队所需要冒的风险。否则从一开始,这个方案就不应该被通过。放心,我不会用伤亡人数来衡量你们的功绩过失,哪怕它确实是第一军损失最大的一场战役。” ??“陛下……” ??“但不要忘了。”说到这里,罗兰收回了刚才那副轻松自若的神情,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,“这些士兵也有着自己的家人,不要把他们的牺牲当作一个个纸上的数字。希望你们每一次制定行动时,都牢记这一点。” ??“遵命,陛下。”铁斧和伊蒂丝齐声道。 ??“那么接下来先谈谈你们对之后战事的看法吧。” ??“是。”北地珍珠换上了一幅新的地图,“参谋部经过分析后认为,浮空要塞转向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有两处,一是笼山边境,二是赫尔梅斯高原。前者能确保拿下狼心,同时威胁晨曦王国;后者则能令红雾同时侵入四国,使绝境山脉成为一条与大陆脊柱相连的通道。不过如今它已经越过了晨曦的边境线,按照轨迹来看,十有八九就是冲着赫尔梅斯去的了。” ??罗兰点点头,“那边的疏散情况如何?” ??“很顺利。”爱葛莎回答道,“伊莎贝拉如今已是教会名副其实的统领者,他们的动作远比一般民众要高效,预计两到三天内就能完成新旧两城的撤离。” ??“如此就好。” ??“在您的‘太阳之辉’完成前,我们无力阻挡浮空要塞的前进。”伊蒂丝接着说道,“一旦它占据赫尔梅斯高原,红雾很可能将漫过银光城一线,晨曦更是会被整个吞没。若是失去女巫的支援,我们必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。” ??还是到了这一步。 ??罗兰暗自叹了口气,毕竟在塔其拉圣城竖起方尖碑,都会给人类王国造成极大威胁,更别提现在直接插在脸上了。 ??当然,塔其拉的方尖碑能直接侵害无冬城,而赫尔梅斯高原上的方尖碑只能覆盖到银光城,这也算是最大的区别。一旦唯一的工业区被红雾入侵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如今灰堡实力的快速提升,和女巫分不开关系——在无冬城里,沉睡魔咒已经参与到城市发展的方方面面,诸如清除船体寄生物、缓解工人疲劳、辅助精确加工、种植珊瑚礁扩大浅滩面积等等……虽说炼钢等核心产业不需要女巫也能维持,但整体效率大幅降低是免不了的。 ??好在不管是蒸汽机、内燃机还是魔方动力源,都能在红雾中正常运行,这也让人类有了最大的对抗底牌。 ??“看来在神造之神被摧毁前,我们将会有一段时间在红雾中与敌人交战了。”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,“另外我这次来,也带着一个好消息,‘太阳之辉’已经完成了定型设计,新一轮原理试验很快就能启动。如果成功的话,这座空中要塞坚持不到红雾吞没晨曦的一天!” ??大家顿时露出了喜色。 ??“真的吗?” ??“这真是太好了!” ??罗兰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,“那么,究竟该如何完成这决定性一击,现在可以摆上议程了。” ??…… ??经过一下午的讨论,大致方案基本被确定下来。 ??由于神造之神的特殊性,第一军实际上并没有太多选择,要么预先埋设下引爆装置,从大陆下方的红雾出口逆流而上破坏核心,要么从高空投下,令其一口气摧毁方尖碑。除此之外,其他方法能对神造之神造成的伤害都极为有限。 ??前者的优点在于容易实施,不需要轰炸机这个前置条件,但效果亦难以保证——赫尔梅斯高原颇为宽广,谁也不知道神造之神最终会停在哪个位置,一旦偏离红雾倾泻口,爆炸效果必将大打折扣。 ??何况太阳之辉能否将红雾瀑布变成一根高温喷射的火柱还是个疑问,浮空陆地离地表越远,不确定性就越高。加上露西亚提炼出来的纯铀就那么多,该方案最终被否决。 ??空投目前仍存在技术与实施上的双重困难,不过只要得手,炸弹将在与红雾湖近在咫尺的位置引爆,这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其威力。 ??“既然如此,就按此结论制定计划吧。”罗兰一手拍在桌子上,“另外,空袭预演和原理样弹试验同时进行——从魔鬼身上丢掉的这笔账,就应该从魔鬼身上再找回来!” ??“如您所愿,陛下!”众人一齐行礼致意道。 ??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晨曦的夜 ??对于大多数人而言,这一天的夜晚是难得的放松时刻。